第二章 世事纷争，冷暖自知
铁蛋妈李秀芬正在地里打猪草，听到小虎在对面的山梁上喊：“李婶、李婶，不好了，富贵叔出事了。”李秀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稍后缓过神来，扔下箩筐，跌跌撞撞向出事点奔去。
铁蛋妈还没到丈夫身边，就被几个妇女拉开了，心软的女人也陪着掉眼泪。这里已经聚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老少少，都神色各异，村长李文学也慌了神，在一旁边使劲搓手，不知道如何办，还是村民小组长李栓柱有经验，他望了望李文学：“村长，死人了不是小事情，你看是不是赶快向乡上报告？”“对，对，快派人去。”村长用余光扫了一圈，“姜伢子，你快去找乡长。”姜伢子得到命令后，向龙形乡镇方向飞奔而去。
下午3点左右，乡长王国强带着乡党委张副书记和人武部文部长来了，同时还跟着年轻的女文书田丽丽。乡党委书记调走一年多了，一直空缺，现在暂时由王国强主持全面工作。
村民们一看乡领导来了，丢下铁蛋妈一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着：“富贵老婆今后该咋活呀！”“她上有老下有小，公公婆婆都七十多了，最大的孩子才十几岁，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是不是算烈士？她家孩子是不是得国家养起来？”“……”。
乡长王国强推开人群，来到李秀芬身边：“大嫂，大嫂你醒醒。”乡长用手轻轻推了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铁蛋妈，然后又喊了两声，李秀芬才慢慢伸开眼，她想挺直身子站起来，乡长赶快扶住她说：“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上有老下有小，今后这家还得靠你支撑呀！”“领导，今后我怎么活呀！”铁蛋妈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大嫂，事情已经出了，你再难过也不能让人起死复生，咱们要紧的是让富贵同志早点入土为安，将他的后事安排好。”“对，对，富贵的后事由村里负责，一定要安排好，安排好。”村长李文学附和着。
乡长一行人，随后去村长李文学家商量解决富贵后事问题了。小虎娘和村里另外二个妇女留下来照顾铁蛋妈，其他人到村里头搭灵棚去了。
陈富贵的葬礼定在第二天的上午，考虑到富贵是为村里修路而死的，村和乡上领导研究决定由村里补贴陈富贵家粮食200斤，村里补贴150个工分，办理后事的费用由村里负担；另外由乡**向县民政局申请民政救济款500元，作为抚恤金。
本来这个决定要等待陈富贵下葬后才告诉家属，但李秀芬娘家的二大爷不同意，要求**先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办理后事。没办法，由张副书记出面，找二大爷和其他家属一块坐下来谈了，张副书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瘦老头，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老头从事基层群众工作多年，很有经验。
张副书记拉着二大爷的手挨着身边坐下，然后从下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芙蓉”牌香烟，随手先给二大爷递了一根，二大爷先是一楞，立即停止吧嗒嘴里的早烟袋，面露喜色，双手接住。
“二大爷今年高寿？”张副书记给二大爷点燃香烟后侧身询问着，“俺今年刚过了65岁生日。”二大爷狠吸了一口烟回答。“富贵同志是一个好同志，当民兵连长也好多年了，素质好，群众威信也高，乡村两级领导对他都非常认可。”张副书记顿了下接着说：“这次事故发生得很突然，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人死不能复生，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让生者早点得到安慰，村上乡上都会尽最大努力去照顾好富贵同志的家人，希望你们相信**。”然后张副书记又将如何补贴的粮食钱款逐一给二大爷等众亲友重述了一次。
众亲友相互望了一下，然后都转向二大爷，“张书记，您看秀芬这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孩子都没长大，今后她们孤儿寡母日子咋过呢？”“是的，所以我们大家要共同努力来帮助她。”“富贵是为村里修路死的，是不是得算烈士，他家小孩是不是得让国家抚养呢？”，二大爷年轻时当过抗联，后因旅长叛变，带着他们接受日本人招安，成了伪军，解决前他私下跑了回来，才没被清算，所以他比起其他农村人相对还是见过点世面的人，在同族长辈们中说话还是有点威信。
张副书记吸了一口烟：“说实话我们也想给富贵申请一个烈士证，他不是国家公职人员，算不上因公殉职，修路这是咱们村民自发组织的，不够评烈士条件，上头不会批准的啊。”“是呀，二大爷，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咱们农村自己修路出现意外死了人，有申请过烈士的？”，站在一旁的组长李栓柱赶快接话说，然后又讨好地向张副书记笑了笑。
二大爷一听这话，确实对呀，咱们庄稼人修路、修水库、沟渠，以前也有别的村死人了，没有听说谁让国家给个烈士证的呀！“这、这……”此时二大爷明显感觉到语气不足，但他还是不甘心，又说道：“不管怎么样，富贵是为村里死的，不能白死，要不你们领导担保让他大小子强生娃去当兵吧。”“强生今年多大了？”显然张副书记对二大爷这一提议有点接受。“强生今年16了。”铁蛋的小舅忙回答。“我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如果他够征兵条件，身体过关了，我们可以向县人武部请求让他们优先考虑”。
能当上兵对农村人来讲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因为农村人想要走出农村，吃上公家饭，当兵是唯一出路；多少年都没有高考了，不管你学生娃成绩多好，那怕是像陈景润一样的天才，最多读到高中毕业就都要回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劳动。不像现在农村人有许多种出路，当兵、考学、打工等，机会多。二大爷感觉很满意，于是口头协议双方就算达成了。
陈富贵的葬礼如期进行，那天铁蛋妈又哭昏了过去，富贵的父母也难过得好几天没有吃饭，天天靠喝点米粥维系着生命的运转。
2个月后，村里单独给富贵家贴补了200斤粮食，150个工分，但乡里面的抚慰金迟迟没有下来。李秀芬先去找组长李栓柱打听究竟，李栓柱让她找村长问问，于是李秀芬前前后后上李文学家询问了三次，每次李村长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李秀芬感觉特别委屈，心里堵得慌，想找一个人好好吐一吐，但她不知道找谁吐出来；她只好自己一人经常躲在角落悄悄抹眼泪。
有一天，李秀芬趁赶集的日子去了二十公里外的乡**，向多人打听才找到张副书记的办公室。
张副书记看见李秀芬挺着一个大肚子来了，赶快招呼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李秀芬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望望张副书记，小心翼翼说到：“张书记，富贵的补偿金什么时候能下来？您看孩子马上要开学了，学费还没着落呢。”“我知道、知道。”张副书记面露难色接着说：“秀芬妹子，你家困难我们知道，县民政抚慰金没了，因为前些日子县民政局来人调查富贵伤亡事件，有人反映村里违反**使用用途，富贵本人也违反了**使用操作规程，村里和他本人都是有责任的。”说话间，张副书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盖了一个大红章的公文给李秀芬看，她看了后什么也没记得，只知道那抚恤金没了。
过了两天，村东头挂在那棵大槐树上的大喇叭响了三次，通知广播了三遍，村里要召开村民大会，要求所有村民参加；会上宣布免去李文学村长职务，由小组长李栓柱担任村长。来宣布乡党委决定的是驻村干部老王和乡文书田丽丽，田丽丽坐在主席台上，她今天穿了一套亮色的蓝套装，手腕戴着一副银镯，显得很好看，女人们盯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金项链，熬是羡慕嫉妒恨。据说田丽丽单是那项链就值好几千元，谁让人家是县长王德利大人的外侄女呢。
后来铁蛋妈听小虎娘悄悄说的，李文学被撤职是因为李栓柱向上面告了他的状，村里私用**修路而且死了人。李秀芬家的抚恤金指定没了，现在村长李文学也跟着受了处分，她也就没法再好意思往上找了，大小子强生当兵的事情也跟着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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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妈还没到丈夫身边，就被几个妇女拉开了，心软的女人也陪着掉眼泪。这里已经聚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老少少，都神色各异，村长李文学也慌了神，在一旁边使劲搓手，不知道如何办，还是村民小组长李栓柱有经验，他望了望李文学：“村长，死人了不是小事情，你看是不是赶快向乡上报告？”“对，对，快派人去。”村长用余光扫了一圈，“姜伢子，你快去找乡长。”姜伢子得到命令后，向龙形乡镇方向飞奔而去。
下午3点左右，乡长王国强带着乡党委张副书记和人武部文部长来了，同时还跟着年轻的女文书田丽丽。乡党委书记调走一年多了，一直空缺，现在暂时由王国强主持全面工作。
村民们一看乡领导来了，丢下铁蛋妈一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着：“富贵老婆今后该咋活呀！”“她上有老下有小，公公婆婆都七十多了，最大的孩子才十几岁，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是不是算烈士？她家孩子是不是得国家养起来？”“……”。
乡长王国强推开人群，来到李秀芬身边：“大嫂，大嫂你醒醒。”乡长用手轻轻推了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铁蛋妈，然后又喊了两声，李秀芬才慢慢伸开眼，她想挺直身子站起来，乡长赶快扶住她说：“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上有老下有小，今后这家还得靠你支撑呀！”“领导，今后我怎么活呀！”铁蛋妈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大嫂，事情已经出了，你再难过也不能让人起死复生，咱们要紧的是让富贵同志早点入土为安，将他的后事安排好。”“对，对，富贵的后事由村里负责，一定要安排好，安排好。”村长李文学附和着。
乡长一行人，随后去村长李文学家商量解决富贵后事问题了。小虎娘和村里另外二个妇女留下来照顾铁蛋妈，其他人到村里头搭灵棚去了。
陈富贵的葬礼定在第二天的上午，考虑到富贵是为村里修路而死的，村和乡上领导研究决定由村里补贴陈富贵家粮食200斤，村里补贴150个工分，办理后事的费用由村里负担；另外由乡**向县民政局申请民政救济款500元，作为抚恤金。
本来这个决定要等待陈富贵下葬后才告诉家属，但李秀芬娘家的二大爷不同意，要求**先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才办理后事。没办法，由张副书记出面，找二大爷和其他家属一块坐下来谈了，张副书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瘦老头，刚从牛棚中解放出来，老头从事基层群众工作多年，很有经验。
张副书记拉着二大爷的手挨着身边坐下，然后从下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包“芙蓉”牌香烟，随手先给二大爷递了一根，二大爷先是一楞，立即停止吧嗒嘴里的早烟袋，面露喜色，双手接住。
“二大爷今年高寿？”张副书记给二大爷点燃香烟后侧身询问着，“俺今年刚过了65岁生日。”二大爷狠吸了一口烟回答。“富贵同志是一个好同志，当民兵连长也好多年了，素质好，群众威信也高，乡村两级领导对他都非常认可。”张副书记顿了下接着说：“这次事故发生得很突然，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人死不能复生，让逝者早日入土为安，让生者早点得到安慰，村上乡上都会尽最大努力去照顾好富贵同志的家人，希望你们相信**。”然后张副书记又将如何补贴的粮食钱款逐一给二大爷等众亲友重述了一次。
众亲友相互望了一下，然后都转向二大爷，“张书记，您看秀芬这孩子也不容易，这么年轻就没了丈夫，孩子都没长大，今后她们孤儿寡母日子咋过呢？”“是的，所以我们大家要共同努力来帮助她。”“富贵是为村里修路死的，是不是得算烈士，他家小孩是不是得让国家抚养呢？”，二大爷年轻时当过抗联，后因旅长叛变，带着他们接受日本人招安，成了伪军，解决前他私下跑了回来，才没被清算，所以他比起其他农村人相对还是见过点世面的人，在同族长辈们中说话还是有点威信。
张副书记吸了一口烟：“说实话我们也想给富贵申请一个烈士证，他不是国家公职人员，算不上因公殉职，修路这是咱们村民自发组织的，不够评烈士条件，上头不会批准的啊。”“是呀，二大爷，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咱们农村自己修路出现意外死了人，有申请过烈士的？”，站在一旁的组长李栓柱赶快接话说，然后又讨好地向张副书记笑了笑。
二大爷一听这话，确实对呀，咱们庄稼人修路、修水库、沟渠，以前也有别的村死人了，没有听说谁让国家给个烈士证的呀！“这、这……”此时二大爷明显感觉到语气不足，但他还是不甘心，又说道：“不管怎么样，富贵是为村里死的，不能白死，要不你们领导担保让他大小子强生娃去当兵吧。”“强生今年多大了？”显然张副书记对二大爷这一提议有点接受。“强生今年16了。”铁蛋的小舅忙回答。“我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如果他够征兵条件，身体过关了，我们可以向县人武部请求让他们优先考虑”。
能当上兵对农村人来讲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因为农村人想要走出农村，吃上公家饭，当兵是唯一出路；多少年都没有高考了，不管你学生娃成绩多好，那怕是像陈景润一样的天才，最多读到高中毕业就都要回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劳动。不像现在农村人有许多种出路，当兵、考学、打工等，机会多。二大爷感觉很满意，于是口头协议双方就算达成了。
陈富贵的葬礼如期进行，那天铁蛋妈又哭昏了过去，富贵的父母也难过得好几天没有吃饭，天天靠喝点米粥维系着生命的运转。
2个月后，村里单独给富贵家贴补了200斤粮食，150个工分，但乡里面的抚慰金迟迟没有下来。李秀芬先去找组长李栓柱打听究竟，李栓柱让她找村长问问，于是李秀芬前前后后上李文学家询问了三次，每次李村长都说再等等，再等等。
李秀芬感觉特别委屈，心里堵得慌，想找一个人好好吐一吐，但她不知道找谁吐出来；她只好自己一人经常躲在角落悄悄抹眼泪。
有一天，李秀芬趁赶集的日子去了二十公里外的乡**，向多人打听才找到张副书记的办公室。
张副书记看见李秀芬挺着一个大肚子来了，赶快招呼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李秀芬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望望张副书记，小心翼翼说到：“张书记，富贵的补偿金什么时候能下来？您看孩子马上要开学了，学费还没着落呢。”“我知道、知道。”张副书记面露难色接着说：“秀芬妹子，你家困难我们知道，县民政抚慰金没了，因为前些日子县民政局来人调查富贵伤亡事件，有人反映村里违反**使用用途，富贵本人也违反了**使用操作规程，村里和他本人都是有责任的。”说话间，张副书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盖了一个大红章的公文给李秀芬看，她看了后什么也没记得，只知道那抚恤金没了。
过了两天，村东头挂在那棵大槐树上的大喇叭响了三次，通知广播了三遍，村里要召开村民大会，要求所有村民参加；会上宣布免去李文学村长职务，由小组长李栓柱担任村长。来宣布乡党委决定的是驻村干部老王和乡文书田丽丽，田丽丽坐在主席台上，她今天穿了一套亮色的蓝套装，手腕戴着一副银镯，显得很好看，女人们盯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金项链，熬是羡慕嫉妒恨。据说田丽丽单是那项链就值好几千元，谁让人家是县长王德利大人的外侄女呢。
后来铁蛋妈听小虎娘悄悄说的，李文学被撤职是因为李栓柱向上面告了他的状，村里私用**修路而且死了人。李秀芬家的抚恤金指定没了，现在村长李文学也跟着受了处分，她也就没法再好意思往上找了，大小子强生当兵的事情也跟着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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