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平衡
夜风微凉,吹着陆倾燃的脸。
他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深吸气，吐不出来。
陆倾燃并二指搭在眉心。
时间就这样一一秒地过，等鼎沸的情绪缓慢降至可控的范围内,陆倾燃缓步往走。
仪器的监测声清晰，滴滴滴的规律,响彻实验室，仿佛人一般。
在闻旭身边坐下,陆倾燃哑声道，“对不，失态了旭哥。”
闻旭轻轻摇了摇头，想挤出个笑容来,没成功,试了两次，作罢,伸手拍了拍陆倾燃的肩膀,哥哥一般道，“一路来,你也累了,晓晓这样是大家都不愿见到的，倾燃你去休息吧，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陆倾燃态度却很坚决，“我守在这里吧。”
“一路都过来了，我想闻晓也没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吧。”
话说得委婉又隐含强势。
闻旭看着陆倾燃长大,倒没有觉得冒犯，只是心内感慨,陆家直系少，对孩子的要求就高,落到继承人头上，哪怕和闻晓一样的年纪，但是陆倾燃说话做事，已经明显比闻晓周全多了。
闻晓找老师，精神海的问题，一路过来陆倾燃也帮了不少忙。
闻旭本是怕他看着难受，既然他主动向留下，闻旭自然没什么不可的。
“看你，想留下来就坐着吧。”
看着高子透明玻璃墙隔开的病房之内，忙着记录数据的谢衍兰斯，和躺着不省人事的闻晓，闻旭轻叹了声气。
“晓晓和你上学半年多，我也有半年多没见你们了，这次再见，晓晓还是成熟多了。”
陆倾燃看向闻旭，表情有些不可察的迟钝木然。
他的心神全在玻璃墙内，挂在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身上。
闻旭笑了下，苦笑，“这次他醒来，还问了你的增长期，听到你级别又提高了，还很高兴，我瞧着也没有之前那股别扭劲了。”
“兰斯老师和谢老师每个月都有向闻家汇报，汇报闻晓的情况，我和父母还有老爷子每周都会看。”
“这半年，兰斯老师也给晓晓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精神海要是出问题该怎么办，精神力要是不行，没有预期的好，又该怎么办，每个月闻晓都会写一份详细的计划。”
这个是陆倾燃所不知道的。
兰斯和谢衍针对闻晓做了什么，干预计划，只有他们三个，加上Nat.科研院还有闻家，会一清二楚，陆倾燃只能常陪闻晓来去实验室的间隙，听到一字半句，并不全。
陆倾燃眼珠微动，提了一丝兴趣，“他怎么说？”
问闻晓的计划是怎么写的。
闻旭淡淡笑了，“刚开始挺没章法的，一看就在扯淡，随着聊天变得深入，到了后几个月，每种情况都开始给自己做规划了。”
笑容又掺可奈的苦涩，“刚开始知道他认真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松了气，但是瞧着他越来越认真，渐渐的，又觉得很难受，妈哭了两次，让我不要告诉晓晓，爸也私下和兰斯还有谢衍聊了很多次，进行沟通。”
默了默，再次长出气，像是安慰陆倾燃，又像是安慰自己。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吧。”
“不是所有事，都是能被控制的。”
“晓晓……个人承受力一直很高，就算有什么，他也能过来的。”
陆倾燃罕见驳了闻旭的话。
“因为不得不接受，现实并没有给他选择。”
说完闭了闭眼，忍着胸腔内翻搅的难受，找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怀疑，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能过来，他……一直都是命力很强的一个人……”
闻晓在陆倾燃眼里，一直像是颗小太阳一样，燃着熊熊火光。
在他知觉的那些子里，在枯燥的训练中，就没什么是闻晓不能苦中作乐的……
这样的人，总是能在荒漠里发现鲜花。
在枯燥乏味中寻到乐趣。
他不怀疑，哪怕精神海和精神力不好，闻晓会过不来。
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不愿看到傲骨弯折，看到小太阳被活的苦痛浇灭。
他知道不论闻晓肯定能淌过来。
他的恋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坚韧。
但他所希望的，
是闻晓不要承受这些苦难。
世人讴歌苦痛留下的创伤，并认为这些疤痕给人深度与厚度。
但去他妈的深度和厚度，闻晓有没有这些都所谓，他只想要闻晓好好的，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忧虑快乐活就好。
手指根根蜷曲，握拳，手臂青筋贲。
陆倾燃深呼吸，扭头看向玻璃墙内，手搭在墙体上，他视线的角度，覆盖在了病床的尾部，仿佛覆盖在闻晓身上一样。
“但是果能不经历这些，就好了。”
声音极轻。
语气模糊。
也辨别不出来情绪。
有几秒，闻旭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瞧着陆倾燃的神情，闻旭知道话语是存在的。
“是啊，果可选择，谁又想这样呢……”
闻旭的答也带着模糊的酸涩。
陆倾燃密实的眼睫垂覆，缓缓闭合。
果这些事可替代，果他的精神力能……
果……
可是现实并不存在果。
黑色的眼瞳沉郁，那一点光亮黯淡。
紧握的拳又缓缓松开，调整情绪，陆倾燃坐端正了些。
鼎沸的思绪随着时间流逝又渐渐沉淀。
他想，不论，他总是会陪着他，这是确定不变的，就是了。
滴，滴滴，滴——
实验室内仪器的声音又出现，周而复始，夜晚刚刚开始。
凌晨。
闻晓体内的两种精神力增速降低至安全范围内，但是冲撞加速。
“在争抢精神海中的地盘，两种精神力不可融合，他们在抢占精神丝，觉醒期前，精神丝其实具有产好几种精神力的能力，但是觉醒期之后，这种能力会消失。”
不知时，兰斯又戴上了保护眼睛的眼镜，他推了推镜框，冷静道。
“这刚刚开始，你们做好准备。”
闻旭：“会……发什么？”
兰斯默了下。
谢衍代替他答了，残忍道，“就是之前说的，看他自己的造化，好的话能挺过来。”
“不好的话，各种情况，我们也向闻家汇报过数次了，情况都门别类罗列过，大少爷果还想看一遍，建议翻找出来阅读，不过……我们不建议……”
兰斯伸手，按住了谢衍手腕，也阻止了谢衍想继续说出的话语。
兰斯温柔道，“概率值针对群体，个人只有一种情况，多问也没什么用，且等着吧。”
闻旭没忍住，问了陆倾燃之前的话，“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了吗，就这样一直干看着？”
兰斯：“我们可定期给他注射营养液，保持他体能的充足。”
“……”
陆倾燃：“旭哥，水在实验室外面。”
给闻旭找了个借，避开所有人。
闻旭果真出去了。
情绪实在是太过，不想失态，实验室内需要安静。
兰斯侧头瞧了陆倾燃一眼，和一个小时前的激动不一样，青年仿佛已经想定了些什么，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可靠的沉稳，像是法撼动的山峰，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衍看着陆倾燃，迟疑着刚说了一个字，被陆倾燃抢过话头。
“我就在这里，给你们打下手。”
兰斯点了点头。
将视线投向玻璃墙内。
又两个小时，情况发展兰斯谢衍所料，精神力增速变得平稳，甚至开始下降。
但是精神力的冲突越发激烈。
谢衍进入给闻晓注射了一针营养剂，闻晓整个人都在出汗，但是奇异的，他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像是做了一个很沉的梦，对外界知觉。
和闻晓相处了半年，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谢衍叹了气，消极的想，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温柔。
不用看着自己出事，等醒过来，一切尘埃落定，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也……是糟糕情况中的一点好事。
又两个小时。
凌晨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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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晓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开始沸腾。
是精神力冲撞带来的结果，一些精神丝在精神海的急遽变化中，也受影响，有些被摧毁，有些枯萎。
开始了。
兰斯推了推镜片，心内漠然地想。
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显示屏，观察着闻晓精神海所有的动向。
“身体情况汇报。”兰斯道。
【病人身体情况，低氧状态，血糖低于标准值】
“给他氧气面罩，再注射需要的。”
内里的谢衍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半个小时后，谢衍也玻璃墙内退了出来，闻晓的精神力在外扩，感受到他的存在，开始攻击他。
离开前，谢衍和兰斯商量之后，决定给闻晓挂上葡萄糖。
他的身体消耗太剧烈。
闻旭又出去了两趟。
看不下去。
陆倾燃倒是一直稳稳地坐着，甚至中间还提出了一两个问题，让兰斯决定给闻晓注射能长时间给身体提供营养的营养针剂。
谢衍要退出来前，陆倾燃又开，“机器人调试到可注射和补充药剂的状态，防万一。”
谢衍本来就是要这样做的，点了点头。
再接下来，就完全看闻晓了。
“流这么多汗，肯定不太舒服。”
在所有人都揪着心的时候，陆倾燃突然道。
兰斯：“然后？”
“他爱干净，也没怎么去过极端环境执行任务，我在想果事后不能洗澡，该不该让家政机器人给他擦擦。”
兰斯：“……”
谢衍：“……”
闻旭：“……”
话语平静，但是平静得，莫名有点恐怖了。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说着这样家常的话语，是个人来听，都觉得不对。
像是，看着平静的海面，但是底下涡旋暗涌数。
仪器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时，天边已经发白。
一群人白天熬到了黑，又黑夜守到了天亮。
谢衍闭眼揉眉心，疲惫。
闻旭眼尾发红，已经不知道出去抽了多少根烟，压力大，情绪也开始左右摇摆。
陆倾燃坐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换位置。
剩下的就是兰斯，虽然表现常，但是视线时刻不黏在屏幕上，观察。
室内又爆发了争吵。
就闻晓的情况，闻旭和谢衍在商量，兰斯：“出去说。”
陆倾燃：“这里需要安静。”
两个人倒是出去了。
但是警报声也越来越密集了。
兰斯转动手腕，皮肤苍白，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蓦然道，“普遍发作开始，到有结果，不会超过36个小时，果我记得不错，他是前天晚上11点开始叫不醒的。”
“什么普遍？”陆倾燃脑子快速转动，追问。
“觉醒期表现出两种精神力的人，两种精神力冲撞不可避免之后，普遍结果会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出现。”
“你……”
兰斯苍白的指尖压上嘴唇，“嘘！别吵我。”
【滴滴，滴，病人精神海中精神力混乱，建议介入，建议介入】
警报声又高响。
兰斯到底又给了陆倾燃一句话，“他已经撑得很久了。”
半个小时后，闻晓的精神力外泄，只要在实验室内的，就会被攻击，不得已，所有人退到了实验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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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时间来到早晨8点。
谢衍：“他精神力要是再外扩怎么办？”
控制向的精神力可延展到很远的地方。
鉴于闻晓之前表现出的能力，任人在他精神力触碰的范围内，都会给他和自己带来不可控的危险，他们实验室周围都是居住区，哪怕人少，但……有人。
陆倾燃第一时间决定，“疏散。”
“让人来疏散，我联系陆曦，让联系第一军校的人来。”
这颗星球隶属于第一军校，陆家和闻家插手都不太好，哪怕闻家的母舰此刻就停在他们这个时区。
闻旭：“我来。”
陆倾燃想了想，还是给陆曦发了几句话。
接下来，谢衍的预测应验，疏散完了之后，闻晓的精神力就开始外扩，谢衍和兰斯的精神体都被放了出来，感知闻晓精神力的波动。
陆曦抵达时，一群人都在街边站着，各个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一夜没睡。
陆曦给陆倾燃递了一瓶水，被陆倾燃给了闻旭。
陆曦又要拿，被陆倾燃拒绝了，“不用，不想喝。”
陆曦动作一顿，又手放了去。
“有，结果了吗？”陆曦观察了一阵，小心翼翼问道。
兰斯：“看来还没有，但是……”
“但是？”陆倾燃声音严肃，两个字的，但是带着浓厚的压迫感。
兰斯：“但是他的精神力再外扩，我们就感知不到了，只能等什么时候，他精神力收敛了，能知道结果。”
闻旭闭目。
半晌，沙哑道，“那就麻烦两位老师了。”
兰斯将眼镜调整成了不透光的模式，休整，“应该的。”
接下来，就是漫长又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和煎熬。11点，闻晓的精神力仍旧在外扩。
谢衍变得很焦灼，闻旭和陆倾燃都察觉到了，闻旭让他有话就说，谢衍看向兰斯，兰斯已经闭目坐着休息了，但是视线一投射过去，他仍旧像是感觉得到一般，第一时间答道：“说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越是藏着掖着，他们越急。”
谢衍这道，“扩张得太厉害了，果不能达成平衡，精神海能不能保住，不好说。”
轻轻的一句话，闻旭听得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陆倾燃也是默了默，垂目，眼睫在眼下投射一小片阴影。
沉声道：“知道了。”
12点，精神力覆盖范围已经扩大到预料之外。
1点，大家退后了一个街区。
煎熬像是不会结束一般。
陆倾燃面表情，午饭一干人也没有吃，他嘴唇干燥的了皮。
陆曦看不下去，小声问了句，“哥，你在想什么呢？”
陆倾燃眼珠转动，彷佛看清楚是陆曦，还是答了。
“没什么，在想，闻晓会不会很难受，在里面。”
陆曦听了。
知道这午饭是劝不动了。
等着吧。
下午两点，太阳正烈。
所有人却都感觉到望不到头的黑暗。
闻旭已经开始给闻家人拨通讯，打预防针了。
打了两个，情绪没绷住，有些崩溃地又离开了一趟。
陆倾燃安静晒着太阳，和兰斯并肩坐着，兰斯在休憩，他坐得笔直。
恒星升到顶，又缓缓降落。
精神力不再扩大，但也不收敛。
陆倾燃被晒出了汗，擦了汗，也没有换位置。
他坐的地方是离闻晓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叫醒了煎熬的众人。
“是不是，精神力消失了？”
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兰斯身，虎鲸在前面绕了一圈，“嘤——”
兰斯快步往前走，陆倾燃识到什么，跟上。
一路走到实验室外，兰斯顿住了脚步，陆倾燃也跟着继续等待。
“嘤嘤——”
几钟还是十几钟，虎鲸再一次叫声响，兰斯一摘眼镜，冲了进去。
陆倾燃跟着。
仪器已经受精神力干扰，不能工作了，看了一眼闻晓，像是要醒了，兰斯开始重启仪器，想知道发了什么。
谢衍和闻旭跟着进来，兰斯感觉到，当即说：“谢衍，过来帮忙。”
谢衍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闻旭去看闻晓，身上的衣服湿了不说，病床也被打湿了。
陆倾燃瞧着，克制地站在几米开外，也拦着闻旭，情况不明，两个人也不敢碰闻晓。
【滴——重启】
【滴滴——重启中】
【滴——体征监测析器，重启中】
“来个人，去电闸关一次，重拉。”
陆倾燃跑了出去。
他对实验室熟悉。
胶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设备终于开始运转。
兰斯手速飞，灯都没来得及开，屏幕的荧光倒映在他脸上，蓝幽幽的，带着些莫名的诡谲。
伴随着一声提示音，闻晓的状况终于显示在屏幕上。
谢衍看愣了。
兰斯看着，表情愣愣，手却快，毫不犹豫点击重新检测。
第二次的结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兰斯眨了眨眼，缓慢。
“怎么了？”闻旭问。
陆倾燃却道：“他好像要醒了，我们可……”
兰斯声音平得没有一丝伏，“可，可碰他。”
又眨了下眼，摸出眼镜，戴在布满血丝的眼球上，这答闻旭。
“没什么问题，他的精神力在精神海中平衡了，地盘划好了，后就不会冲突了。”
闻旭大喜过望，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
“借过。”兰斯手揣在衣服里，苍白的嘴唇道，“我需要休息下，补充下水和糖。”
“哦哦哦，应该的应该。”
闻旭赶紧让开了。
那边陆倾燃让机器人拿了毛巾，给闻晓擦了下满脸的汗，便看到发小睁开了眼睛。
闻晓看到陆倾燃的第一时间愣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识还停留在睡前，自己惹恼陆倾燃而苦恼的时候。
陆倾燃欲言又止。
闻晓了解他，下识就觉得发了什么大事，心头一跳，也顾不得看周围，伸手去抓他的手，握住，胶着道：“怎么了？别吓我……”
连自己的情况都忽略了。
陆倾燃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嘴角刚翘了来，眼眶却跟着红了。
闻晓一愣一愣的，彻底不敢说话了。
只惴惴将人望着。
模样特别乖觉。
“没事，不是我，是……你有点情况……”
陆倾燃艰难挤出了一句，一说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终于笑容被他挤了出来，握住闻晓的手，陆倾燃温声道：“不过没什么了，没事了。”
都过去了。
身体的感觉传递到大脑，闻晓思维终于转了过来，“是我吓到你了？”
陆倾燃摇头。
闻晓：“我让你担心了？”
陆倾燃笑，眼眶红得发艳，是闻晓没见过的模样。
曾经幻想过，但真的见到的这一刻，除了觉得好看，闻晓反而心里很难受。
陆倾燃：“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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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都过来了，我想闻晓也没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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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旭看着陆倾燃长大,倒没有觉得冒犯，只是心内感慨,陆家直系少，对孩子的要求就高,落到继承人头上，哪怕和闻晓一样的年纪，但是陆倾燃说话做事，已经明显比闻晓周全多了。
闻晓找老师，精神海的问题，一路过来陆倾燃也帮了不少忙。
闻旭本是怕他看着难受，既然他主动向留下，闻旭自然没什么不可的。
“看你，想留下来就坐着吧。”
看着高子透明玻璃墙隔开的病房之内，忙着记录数据的谢衍兰斯，和躺着不省人事的闻晓，闻旭轻叹了声气。
“晓晓和你上学半年多，我也有半年多没见你们了，这次再见，晓晓还是成熟多了。”
陆倾燃看向闻旭，表情有些不可察的迟钝木然。
他的心神全在玻璃墙内，挂在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身上。
闻旭笑了下，苦笑，“这次他醒来，还问了你的增长期，听到你级别又提高了，还很高兴，我瞧着也没有之前那股别扭劲了。”
“兰斯老师和谢老师每个月都有向闻家汇报，汇报闻晓的情况，我和父母还有老爷子每周都会看。”
“这半年，兰斯老师也给晓晓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精神海要是出问题该怎么办，精神力要是不行，没有预期的好，又该怎么办，每个月闻晓都会写一份详细的计划。”
这个是陆倾燃所不知道的。
兰斯和谢衍针对闻晓做了什么，干预计划，只有他们三个，加上Nat.科研院还有闻家，会一清二楚，陆倾燃只能常陪闻晓来去实验室的间隙，听到一字半句，并不全。
陆倾燃眼珠微动，提了一丝兴趣，“他怎么说？”
问闻晓的计划是怎么写的。
闻旭淡淡笑了，“刚开始挺没章法的，一看就在扯淡，随着聊天变得深入，到了后几个月，每种情况都开始给自己做规划了。”
笑容又掺可奈的苦涩，“刚开始知道他认真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松了气，但是瞧着他越来越认真，渐渐的，又觉得很难受，妈哭了两次，让我不要告诉晓晓，爸也私下和兰斯还有谢衍聊了很多次，进行沟通。”
默了默，再次长出气，像是安慰陆倾燃，又像是安慰自己。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吧。”
“不是所有事，都是能被控制的。”
“晓晓……个人承受力一直很高，就算有什么，他也能过来的。”
陆倾燃罕见驳了闻旭的话。
“因为不得不接受，现实并没有给他选择。”
说完闭了闭眼，忍着胸腔内翻搅的难受，找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怀疑，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能过来，他……一直都是命力很强的一个人……”
闻晓在陆倾燃眼里，一直像是颗小太阳一样，燃着熊熊火光。
在他知觉的那些子里，在枯燥的训练中，就没什么是闻晓不能苦中作乐的……
这样的人，总是能在荒漠里发现鲜花。
在枯燥乏味中寻到乐趣。
他不怀疑，哪怕精神海和精神力不好，闻晓会过不来。
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不愿看到傲骨弯折，看到小太阳被活的苦痛浇灭。
他知道不论闻晓肯定能淌过来。
他的恋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坚韧。
但他所希望的，
是闻晓不要承受这些苦难。
世人讴歌苦痛留下的创伤，并认为这些疤痕给人深度与厚度。
但去他妈的深度和厚度，闻晓有没有这些都所谓，他只想要闻晓好好的，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忧虑快乐活就好。
手指根根蜷曲，握拳，手臂青筋贲。
陆倾燃深呼吸，扭头看向玻璃墙内，手搭在墙体上，他视线的角度，覆盖在了病床的尾部，仿佛覆盖在闻晓身上一样。
“但是果能不经历这些，就好了。”
声音极轻。
语气模糊。
也辨别不出来情绪。
有几秒，闻旭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瞧着陆倾燃的神情，闻旭知道话语是存在的。
“是啊，果可选择，谁又想这样呢……”
闻旭的答也带着模糊的酸涩。
陆倾燃密实的眼睫垂覆，缓缓闭合。
果这些事可替代，果他的精神力能……
果……
可是现实并不存在果。
黑色的眼瞳沉郁，那一点光亮黯淡。
紧握的拳又缓缓松开，调整情绪，陆倾燃坐端正了些。
鼎沸的思绪随着时间流逝又渐渐沉淀。
他想，不论，他总是会陪着他，这是确定不变的，就是了。
滴，滴滴，滴——
实验室内仪器的声音又出现，周而复始，夜晚刚刚开始。
凌晨。
闻晓体内的两种精神力增速降低至安全范围内，但是冲撞加速。
“在争抢精神海中的地盘，两种精神力不可融合，他们在抢占精神丝，觉醒期前，精神丝其实具有产好几种精神力的能力，但是觉醒期之后，这种能力会消失。”
不知时，兰斯又戴上了保护眼睛的眼镜，他推了推镜框，冷静道。
“这刚刚开始，你们做好准备。”
闻旭：“会……发什么？”
兰斯默了下。
谢衍代替他答了，残忍道，“就是之前说的，看他自己的造化，好的话能挺过来。”
“不好的话，各种情况，我们也向闻家汇报过数次了，情况都门别类罗列过，大少爷果还想看一遍，建议翻找出来阅读，不过……我们不建议……”
兰斯伸手，按住了谢衍手腕，也阻止了谢衍想继续说出的话语。
兰斯温柔道，“概率值针对群体，个人只有一种情况，多问也没什么用，且等着吧。”
闻旭没忍住，问了陆倾燃之前的话，“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了吗，就这样一直干看着？”
兰斯：“我们可定期给他注射营养液，保持他体能的充足。”
“……”
陆倾燃：“旭哥，水在实验室外面。”
给闻旭找了个借，避开所有人。
闻旭果真出去了。
情绪实在是太过，不想失态，实验室内需要安静。
兰斯侧头瞧了陆倾燃一眼，和一个小时前的激动不一样，青年仿佛已经想定了些什么，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可靠的沉稳，像是法撼动的山峰，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衍看着陆倾燃，迟疑着刚说了一个字，被陆倾燃抢过话头。
“我就在这里，给你们打下手。”
兰斯点了点头。
将视线投向玻璃墙内。
又两个小时，情况发展兰斯谢衍所料，精神力增速变得平稳，甚至开始下降。
但是精神力的冲突越发激烈。
谢衍进入给闻晓注射了一针营养剂，闻晓整个人都在出汗，但是奇异的，他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像是做了一个很沉的梦，对外界知觉。
和闻晓相处了半年，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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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着自己出事，等醒过来，一切尘埃落定，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也……是糟糕情况中的一点好事。
又两个小时。
凌晨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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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精神力冲撞带来的结果，一些精神丝在精神海的急遽变化中，也受影响，有些被摧毁，有些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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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推了推镜片，心内漠然地想。
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显示屏，观察着闻晓精神海所有的动向。
“身体情况汇报。”兰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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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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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然后？”
“他爱干净，也没怎么去过极端环境执行任务，我在想果事后不能洗澡，该不该让家政机器人给他擦擦。”
兰斯：“……”
谢衍：“……”
闻旭：“……”
话语平静，但是平静得，莫名有点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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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着平静的海面，但是底下涡旋暗涌数。
仪器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时，天边已经发白。
一群人白天熬到了黑，又黑夜守到了天亮。
谢衍闭眼揉眉心，疲惫。
闻旭眼尾发红，已经不知道出去抽了多少根烟，压力大，情绪也开始左右摇摆。
陆倾燃坐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换位置。
剩下的就是兰斯，虽然表现常，但是视线时刻不黏在屏幕上，观察。
室内又爆发了争吵。
就闻晓的情况，闻旭和谢衍在商量，兰斯：“出去说。”
陆倾燃：“这里需要安静。”
两个人倒是出去了。
但是警报声也越来越密集了。
兰斯转动手腕，皮肤苍白，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蓦然道，“普遍发作开始，到有结果，不会超过36个小时，果我记得不错，他是前天晚上11点开始叫不醒的。”
“什么普遍？”陆倾燃脑子快速转动，追问。
“觉醒期表现出两种精神力的人，两种精神力冲撞不可避免之后，普遍结果会在三十六个小时内出现。”
“你……”
兰斯苍白的指尖压上嘴唇，“嘘！别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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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又高响。
兰斯到底又给了陆倾燃一句话，“他已经撑得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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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向的精神力可延展到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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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来疏散，我联系陆曦，让联系第一军校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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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曦抵达时，一群人都在街边站着，各个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一夜没睡。
陆曦给陆倾燃递了一瓶水，被陆倾燃给了闻旭。
陆曦又要拿，被陆倾燃拒绝了，“不用，不想喝。”
陆曦动作一顿，又手放了去。
“有，结果了吗？”陆曦观察了一阵，小心翼翼问道。
兰斯：“看来还没有，但是……”
“但是？”陆倾燃声音严肃，两个字的，但是带着浓厚的压迫感。
兰斯：“但是他的精神力再外扩，我们就感知不到了，只能等什么时候，他精神力收敛了，能知道结果。”
闻旭闭目。
半晌，沙哑道，“那就麻烦两位老师了。”
兰斯将眼镜调整成了不透光的模式，休整，“应该的。”
接下来，就是漫长又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和煎熬。11点，闻晓的精神力仍旧在外扩。
谢衍变得很焦灼，闻旭和陆倾燃都察觉到了，闻旭让他有话就说，谢衍看向兰斯，兰斯已经闭目坐着休息了，但是视线一投射过去，他仍旧像是感觉得到一般，第一时间答道：“说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越是藏着掖着，他们越急。”
谢衍这道，“扩张得太厉害了，果不能达成平衡，精神海能不能保住，不好说。”
轻轻的一句话，闻旭听得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陆倾燃也是默了默，垂目，眼睫在眼下投射一小片阴影。
沉声道：“知道了。”
12点，精神力覆盖范围已经扩大到预料之外。
1点，大家退后了一个街区。
煎熬像是不会结束一般。
陆倾燃面表情，午饭一干人也没有吃，他嘴唇干燥的了皮。
陆曦看不下去，小声问了句，“哥，你在想什么呢？”
陆倾燃眼珠转动，彷佛看清楚是陆曦，还是答了。
“没什么，在想，闻晓会不会很难受，在里面。”
陆曦听了。
知道这午饭是劝不动了。
等着吧。
下午两点，太阳正烈。
所有人却都感觉到望不到头的黑暗。
闻旭已经开始给闻家人拨通讯，打预防针了。
打了两个，情绪没绷住，有些崩溃地又离开了一趟。
陆倾燃安静晒着太阳，和兰斯并肩坐着，兰斯在休憩，他坐得笔直。
恒星升到顶，又缓缓降落。
精神力不再扩大，但也不收敛。
陆倾燃被晒出了汗，擦了汗，也没有换位置。
他坐的地方是离闻晓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叫醒了煎熬的众人。
“是不是，精神力消失了？”
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兰斯身，虎鲸在前面绕了一圈，“嘤——”
兰斯快步往前走，陆倾燃识到什么，跟上。
一路走到实验室外，兰斯顿住了脚步，陆倾燃也跟着继续等待。
“嘤嘤——”
几钟还是十几钟，虎鲸再一次叫声响，兰斯一摘眼镜，冲了进去。
陆倾燃跟着。
仪器已经受精神力干扰，不能工作了，看了一眼闻晓，像是要醒了，兰斯开始重启仪器，想知道发了什么。
谢衍和闻旭跟着进来，兰斯感觉到，当即说：“谢衍，过来帮忙。”
谢衍应了一声，小跑过去。
闻旭去看闻晓，身上的衣服湿了不说，病床也被打湿了。
陆倾燃瞧着，克制地站在几米开外，也拦着闻旭，情况不明，两个人也不敢碰闻晓。
【滴——重启】
【滴滴——重启中】
【滴——体征监测析器，重启中】
“来个人，去电闸关一次，重拉。”
陆倾燃跑了出去。
他对实验室熟悉。
胶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设备终于开始运转。
兰斯手速飞，灯都没来得及开，屏幕的荧光倒映在他脸上，蓝幽幽的，带着些莫名的诡谲。
伴随着一声提示音，闻晓的状况终于显示在屏幕上。
谢衍看愣了。
兰斯看着，表情愣愣，手却快，毫不犹豫点击重新检测。
第二次的结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兰斯眨了眨眼，缓慢。
“怎么了？”闻旭问。
陆倾燃却道：“他好像要醒了，我们可……”
兰斯声音平得没有一丝伏，“可，可碰他。”
又眨了下眼，摸出眼镜，戴在布满血丝的眼球上，这答闻旭。
“没什么问题，他的精神力在精神海中平衡了，地盘划好了，后就不会冲突了。”
闻旭大喜过望，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
“借过。”兰斯手揣在衣服里，苍白的嘴唇道，“我需要休息下，补充下水和糖。”
“哦哦哦，应该的应该。”
闻旭赶紧让开了。
那边陆倾燃让机器人拿了毛巾，给闻晓擦了下满脸的汗，便看到发小睁开了眼睛。
闻晓看到陆倾燃的第一时间愣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识还停留在睡前，自己惹恼陆倾燃而苦恼的时候。
陆倾燃欲言又止。
闻晓了解他，下识就觉得发了什么大事，心头一跳，也顾不得看周围，伸手去抓他的手，握住，胶着道：“怎么了？别吓我……”
连自己的情况都忽略了。
陆倾燃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嘴角刚翘了来，眼眶却跟着红了。
闻晓一愣一愣的，彻底不敢说话了。
只惴惴将人望着。
模样特别乖觉。
“没事，不是我，是……你有点情况……”
陆倾燃艰难挤出了一句，一说话，嗓子也是沙哑的。
终于笑容被他挤了出来，握住闻晓的手，陆倾燃温声道：“不过没什么了，没事了。”
都过去了。
身体的感觉传递到大脑，闻晓思维终于转了过来，“是我吓到你了？”
陆倾燃摇头。
闻晓：“我让你担心了？”
陆倾燃笑，眼眶红得发艳，是闻晓没见过的模样。
曾经幻想过，但真的见到的这一刻，除了觉得好看，闻晓反而心里很难受。
陆倾燃：“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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