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与风同起贺佳期_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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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与风同起贺佳期

  【04/06】

  肖池甯睡了十个小时,醒来后天又阴了,眼看是要继续下雨。肖照山似乎没有出行的打算,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的书桌边画随笔。

  肖池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看他,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已经戴上了对戒中的另外一只。

  “你在画什么?”他问。

  肖照山头也不抬:“你。”

  “画我?”肖池甯咧开嘴笑,“画我什么?”

  肖照山起身走到床边,把便签纸往他脑门上一按:“小东西太能睡了,赶快起床。”

  肖池甯兴冲冲翻过带着酒店logo的便签纸,却发现上面赫然是一头睡得正香的……猪。

  肖照山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肖池甯已经光着上身坐到了他刚才的位置上,握着铅笔不知道在干嘛。

  他走过去俯身一看,肖池甯在那头猪旁边画了一头更大的猪,两个猪鼻孔左边写着S,右边写着B。

  肖照山摇了摇头,没想把这种幼稚的游戏接着玩下去。他兀自从运动裤裤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用事不关己的语气问:“还要吗?”

  肖池甯分心瞄了一眼,不由得愣了愣,竟是那只他出走前扔在肖照山面前的手表。

  “当然要!”他立刻戴上骚气的手表,然后拿铅笔另一头自带的橡皮擦擦掉了左边猪鼻孔里的S,将其改成了“B”。

  “BB?传呼机?”肖照山不明白。

  肖池甯画了个箭头,指向空白处,一边解释一边批注道:“是宝贝。”

  【05/29】

  今天是肖池甯拆石膏的日子。

  医生看了看灯箱上新照的X光片,恭喜道:“恢复得很好,明年下半年可以考虑来取钢板了。”

  “恢复得好吗?”

  肖池甯吊了三个月右手,乍一放下来还不大适应。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拳头,更加困惑了。

  “我怎么使不上力呢?”

  “正常的,毕竟你这只手三个月没动过了。”医生对站在他身后的肖照山交代道,“有空带孩子适当地运动一下,如果出现肌肉胀痛的情况,可以用热水泡一泡,给他按摩按摩。”

  肖照山用脑子认真记下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这只手的承重限度和强度肯定是比不上其他同龄的小伙子了,不过应该不会影响正常生活。这几天家长多花点心思,别让他遭受二次伤害,有啥不对劲的赶紧来医院复诊。”

  医生看回肖池甯,问:“除了不好用力,现在有没有别的什么感觉?比如发麻、发酸之类的。”

  肖池甯低头转了转右手,感受了一阵,真挚地回答道:“小臂比上臂白太多了……”

  【07/11】

  肖照山从顺德回来没多久,就从朋友手里买了一套八成新的二手别墅。翻修了一个月,晾了一个月,采买布置又花了一个月,终于,四十二岁生日这天总算能搬进去住了。

  肖池甯非常敷衍,买菜的时候顺手去文具用品店买了一罐松节油当送他的生日礼物。

  “上课太忙,没时间包装,就当为环保做贡献了吧。”

  肖照山不觉得有什么,挺愉快地收下了,还调侃道:“看出来你和松节油关系好了。”

  肖池甯切着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回身问:“爸爸,我一直没弄懂,你以前搁画廊里搞个水池子是什么意思,你是画油画的,难道不应该用松节油来稀释吗?”

  肖照山盘着手倚在门框上,挑眉问:“你确定要听?”

  肖池甯

  反应了一会儿,冷笑道:“明白了,又是和那个女人有关吧?没事儿,你说。”

  “有几年我画不了画,手痒了只能在家里自娱自乐一下。”肖照山说,“但是那个女人闻不惯油画颜料的味道,我就尝试着换成水溶性颜料,后来习惯了。”

  “啪”的一声巨响,肖池甯手起刀落——拍了一头蒜。

  “所以说,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改变自己?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他面朝菜板,将左手向后伸,“松节油还我,反正你用不上。”

  “行行行,还你,小气鬼。”肖照山笑着靠近他,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肖池甯瞥了一眼,毫不留情扔开他的手,重新拿起了菜刀:“现在知道我和你更配了吧?没眼光。”

  肖照山从后面抱住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真心实意地说:“嗯,我没眼光,得亏你看上我了,谢谢宝贝。”

  【08/05】

  肖池甯特意跟老教授请了一天假去听岳则章的终审宣判。

  与案件相关的池凊和董欣也到场了,凑巧被安排着和他坐到了一起。

  上个月乔迁宴之后董欣就没见过自己的干儿子,她愣是抓住了开庭前的十分钟,热情地嘘寒问暖了一番,同肖池甯从艺考的准备情况商量到了以后读大学是寄宿还是走读。

  池凊挺直脊背、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端的一副高傲的样子,实则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肖池甯习惯性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越过董欣瞧了她一眼,心中果然不复波澜。

  其实肖照山起初是反对他来的,一是怕他想起不好的事,二便是怕他撞上池凊,被人为难。但肖池甯早已炼成了金钟罩,天不怕地不怕,说什么都要来亲眼见证岳则章被判死刑。

  一锤定音之时,他确凿无疑地看见,坐在证人席上的肖照山绷了一个多小时的后背明显松弛了下来,好似庭上被审判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二审前你爸爸为了不让岳则章有上诉成功的可能,花了大力气,求了不少人。”董欣大概也看到了这一幕,俯到肖池甯耳边如此解释。

  可肖池甯很清楚,还有别的原因。

  这一锤,对肖照山来说,象征着长达二十年的刑期的正式终结。他终于自由了。

  散庭后,肖照山还得走程序留下来签个字,肖池甯和董欣先去停车场等他。两人下了台阶走到门口,意外地,池凊拎着包步履生风地追了上来。

  “肖池甯。”她严肃道,“跟我谈谈。”

  肖池甯看了看董欣,旋即把没喝完的可乐交给了她:“干妈,我待会儿来找你。”

  他生平第二次坐上了池凊的车,心情却与第一次和她一起去机场接肖照山时有了天壤之别——他是个成年人了,他的世界即将不再局限于这个车厢、那座房子。

  “有什么事吗?池女士。”他看着池凊,主动开了口。

  池凊瞥了瞥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嘲笑道:“你俩挺大胆的啊,敢戴着对戒上法庭。”

  肖池甯把左手举到她眼前,故意晃了晃:“我不仅敢戴着对戒上法庭,还敢直接跟你炫耀。好看吗?来,大方看,正眼瞧,我不收费。”

  “肖池甯!”池凊转向他,怒目而视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他是你爹,亲爹!”

  肖池甯收回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嗯,长这么像,也不可能是捡的,我知道。”

  池凊拧着眉毛凝视他许久,见他完全没有被引诱和强迫的可能,沉默半晌,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肖池甯,你是为了报复他和我吗?”

  肖池甯毫不矫饰,承认道:“是。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比如……我真的爱上了肖照山,但整体计划很成功。”

  他扭头看向池凊,勾唇笑了笑:“怎么办,轮到你被抛弃了。”

  池凊看向挡风玻璃外,脸色阴沉:“你错了,我的人生不是只有肖照山,没人能抛弃我。”

  肖池甯点了点头,竟附和道:“嗯,伤害你很难,我如果早一点明白就好了。”

  池凊看回他,问出了萦绕心头多久的疑惑:“肖池甯,你究竟是图个什么?十七年来我妈亏待过你吗?我亏待过你吗?”

  肖池甯知道,与一个没有丝毫为人母的责任感的女人讲明童年的隐痛是徒劳的,因此他只说:“你们很好,我过得也很好,你继续这样认为吧,没关系。”

  “退一万步讲……”池凊不屑道,“你以为肖照山就是个好爸爸了?他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比我更差劲,你跟他在一块儿能有多好过?”

  “是啊,水深火热。”肖池甯转了转戒指,叹息道,“但是我能怎么办?他就是特别爱我、离不开我、怕失去我。我画个画他要替我挤颜料,我做饭他会自觉洗碗,我睡午觉他也会抱着我一起睡,我和老师出去写生,他每过一小时都要给我打电话确认我的安全。”

  他抬眸对上池凊震惊的脸,讽刺道:“你以为你见过他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样子吗?你没被爱过,永远不会懂的,听一听就当开个眼界吧。”

  “爱?肖池甯,你和我说爱,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池凊气极反笑,“他大你二十四岁,你爱不了他多久,他也爱不了你多久的。”

  肖池甯答了前者:“我不是在说爱,你不配跟我谈论这个,我是在让你认清你自己。”

  “反正我们能爱多久不劳你这个便宜妈和前妻操心。”他搭上车门把手,“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有人在等我。”

  池凊将全部气力花在克制对他们父子二人这般相爱一事的惊惧,和对肖池甯所说的话的愤怒上尚且不够,是故没有拦他。

  肖池甯找到董欣的车时,肖照山已经坐进了后排。

  “池凊找你了?”他拉过肖池甯的手,开口便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董欣发动车子,闻言皱眉道:“所以说我最烦载小两口了,搞得我就跟个专职司机一样。”

  肖池甯嬉皮笑脸地向她讨了两句骂,才回答肖照山:“没什么,她又说不过我。”

  肖照山没有多问,伸出食指刮了刮他的鼻梁:“这倒是,能说得过你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此话作罢,他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路上董欣聊起了再婚的愿望,直白地询问肖池甯的意见:“池甯你见过的,下雪天,公安局门口,帮我跟你爸爸搞定了不少麻烦的那个律师叔叔,有印象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肖池甯回忆无果,歉然道:“其实……我不记得了……”

  董欣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她玩笑似地说:“我们认识八年了,今年年初才开始聊工作以外的事,这种程度的朋友谈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肖池甯偷偷看了一眼肖照山,想进行场外求助,无奈肖照山始终望着窗外,没有任何要参与讨论的意思。

  “不早。”肖池甯扭头在后视镜里找到董欣直视前方的眼睛,诚恳道,“一旦生出了想和某个人结婚的念头,怎样都不算早。”

  董欣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颇有些吃惊:“是吗?”

  “是。”肖池甯肯定,“干妈,你现在还年轻,又漂亮又有钱,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来。”

  董欣难得有些羞涩:“马上四十二了,哪儿年轻漂亮啊,不显老就不错了。”

  肖池甯问:“那位律师叔叔有多大?”

  董欣答:“比我和你爸还大两岁。”

  “才两岁嘛。”肖池甯捏了捏肖照山的手,故意说,“我比我爸小二十四我都不嫌他老,干妈你放宽心。”

  肖照山回过神来,正好捉住了这话的后半截。

  “你不是嫌我跟你有代沟么?”他笑问。

  董欣插了个嘴:“终于回魂不装深沉啦?”

  肖照山反驳:“我刚刚在想事情。”

  董欣直接拆穿他:“在想岳则章的事儿吧?老肖,尘埃落定了,没什么好想的,你别原地踏步,往前看最重要。”

  “谁原地踏步了?”肖照山沉声说,“我只是在想,这二十年我到底活出了个什么样子。”

  董欣抢答:“人的样子,不然呢?”

  肖照山叹了口气:“董欣,如果没有肖池甯,今天判死刑的可能就是我,你明白吗?”

  肖池甯吃惊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你。”肖照山佯怒着告诉他原委,“如果不是你突然发疯去买毒|品,我他妈永远不知道岳则章是这么算计我的。”

  肖池甯想起来了,岳则章把他绑到郊外的时候提起过。

  “不准有下次了啊,你老实点儿。”肖照山抓住他的手指,警告道。

  “是这样吗……”肖池甯的情绪却猛地消沉了下来。

  “你该谢谢胡颖雪。”他抽出自己的手,黯然道,“是她救了你。”

  【08/06】

  肖池甯带肖照山去了思亲园。

  上次来,胡颖雪后面的陵墓还是空的,今天墓碑上已经添了字。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儿。

  肖池甯望了望,感叹道:“才刚上初一初二吧。”

  肖照山把一束满天星放在胡颖雪的墓前,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肖池甯蹲下|身,拍了拍墓碑,说:“胡颖雪,我都十八了,你怎么还是十六?”

  “永远是少女。”肖照山收回视线,也和他一起蹲下来。

  “这是我爸,不是第一次见吧?”肖池甯指了指身旁的肖照山,“带他来给你看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肖照山笑了笑,对着墓碑打了声招呼:“你好,古月胡,脱颖而出的颖,冰雪聪明的雪。我是生肖的肖,明月松间照的照,青山遮不住的山[1]。”

  肖池甯说:“嘁,别听他的,他是肖想的肖,照骗的照,删除的删。”

  肖照山不介意,继续道:“今天来是为了谢谢你,虽然你听不见了,但还是得说,多谢。希望下辈子你可以遇见一对很好的父母,爱上很好的人。”

  肖池甯听闻,语气兀地正经了:“爸爸”

  “没有下辈子,”他抬手摸了摸“胡颖雪”这三个字,轻声说,“她只有这一生。很短,很糟糕的……这一生。”

  【07/18】

  肖照山步入四十三岁的第二周,肖池甯就收到了央美实验艺术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没去清美的原因是——

  文化课实在拖了点后腿,他没考上想读的专业。

  和录取通知书几乎同时到的,是胡颖雪的日记本。

  肖池甯当初以为自己要回杭州,便在慢递单上填了裘因的地址,想着可以随取随走,如今只能托裘因再给他寄回来。

  裘因这两年独自住在杭州,与池

  凊的联系似乎一如既往的少。肖照山念及她对肖池甯十七年来的照拂,每个月仍坚持给她转账,节假日也会提醒肖池甯给她打一通电话。

  肖池甯嫌他惺惺作态,拉不下面子,坚决不从,晚上就被肖照山****一通好操。

  事后,肖照山抱他去卫生间清理后面,语重心长地又劝了一遍:“肖池甯,我不想看到你变成我和池凊这样的人。”

  肖池甯这才软化,先从发短信祝贺国庆开始,渐渐习惯了和裘因通话,询问她近来身体如何,交代一些不痛不痒的琐碎日常,一来二去倒也称得上温情。

  高考完的那天,裘因或许是以为他会出门和同学聚餐玩乐,专门等到了晚上十点半才打电话来问他考得如何,想报哪所学校,暑假有什么打算。

  肖池甯为了不辜负老教授、松节油和肖照山的期望,全力备战高考,有近四十天没开荤,接到电话时他正在床上和肖照山“聚餐玩乐”,硬是忍着喘息回答了她。

  “考得……还行……”

  肖照山直起身,贴着自己的肿胀又往里塞了一根食指,故意去按压他最敏感的那一点。

  “嗯……没、没估分,还不清楚报哪所……啊!”

  手指玩儿够了,肖照山扳着他的肩膀,干脆利落地往床上一躺,让肖池甯换成了背骑的姿势。

  “没怎么……被蚊子叮了一下。”

  肖池甯握着手机回头瞪他,故意使劲往下坐,没想到肖照山凑巧向上一顶。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彻底软了腰,整个人宛如浮在山间的绿浪上,不是山动,而是风动,池中春水亦同风动。

  肖照山见他食髓知味扭得自觉,特地撑着床铺坐起来,嘴唇贴着他另一边耳朵,往里面吹了口气,小声调笑道:“摇啊摇,摇啊摇,宝贝快摇到外婆桥了。”

  就因为这句不要脸的荤话,肖池甯后来跟裘因打电话都会远离肖照山至少十米以上。

  废寝忘食一年多,今天他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心里着实高兴,想正儿八经给裘因打一次电话,于是专门去了楼上属于他一个人的画室。

  等电话接通时,他竟然有些忐忑。

  没给他太多紧张的时间,裘因很快就接了起来,并且猜到了他主动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小甯?”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紧张,“学校出结果了吗?我们楼下的姑娘好像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肖池甯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颇有些尴尬,只好沉默着酝酿情绪。

  裘因会错了意,以为他没考上,候了片刻就强作无谓道:“你那个成绩我清楚,没事,大不了明年再来。累了这么久,暑假该玩儿还是得玩儿。嗯……去玩儿吧,去吧去吧,早玩儿好早收心回来念书。”

  肖池甯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深吸一口气,说:“央美实验艺术系。”

  裘因愣了愣:“什么?”

  肖池甯道:“录取通知书就在我手里,我考上了。”

  裘因瞬间变得语无伦次:“考、考上了?央美……等会儿,我去问问楼下姑娘央美实验艺术系在哪儿。”

  “中央美术学院当然是在中央,北京,实验艺术是我以后要学的专业。”肖池甯被她逗乐了,“别去问人家这么弱智的问题。”

  “哦……哦!北京啊!”裘因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在她的观念里,北京遍地都是好大学,毕竟她的亲闺女当年就是以高分考上了北京。

  “好,好,你不容易,北京,好。”裘因一直重复,声音里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肖池甯

  听着听着,眼睛莫名有点发酸。

  北京是很好,这些日子他同样也慢慢记起了很多裘因的好。

  比如每天都给他做营养丰富的饭菜,比如在他学厨时一边骂一边守在旁边指点,替他把带水珠的菜倒进热油锅,再比如——纵使他成绩很差,裘因每次还是会穿得很体面去给他开家长会,然后在散会后忧心忡忡地拉着他找到班主任,对着班主任这样自我介绍:“老师你好,我是肖池甯的家长。”

  “唉,没办法,他爸妈在北京,忙。”

  她总会这样,为了他的不学好向班主任解释。

  “只有我这个外婆陪在他身边,但我又没什么文化,功课上实在帮不了他。”

  他想,裘因是他的外婆,即使以往嫌她没有文化,嫌她每次打扮得跟个暴发户一样去学校给自己丢脸,嫌她啰嗦、麻烦且势利,她仍是目前唯一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至亲。

  “外……外婆。”

  肖池甯依稀记得,自己上了初中以后,好像就没这么叫过她了,平常要么不叫,要么直接“你”来“你”去,弄得他和裘因都不高兴。

  他哑着嗓音,有些后悔地说:“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裘因听到这一声“外婆”,竟蓦地红了老眼,难以置信道:“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对不起,外婆。”

  肖池甯埋着头,把录取通知书攥出了褶皱。

  “对不起,我不该成天吼你,不该不叫你外婆,不该和你对着干,不该把你起早蒸的馒头扔掉……对不起。”

  裘因没有说话,许久后听筒里才传来沉重的呼吸。

  “我老了,”她满含热泪地笑,“这两年总是想到你很小的时候,我去哪儿你就抓着我的衣角跟到哪儿,谁见了都要夸你乖,夸你好看。”

  “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在想,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她又呜咽着说,“对不起小甯,外婆也不该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不该不听你的想法,对不起……你长大了,长得很乖,很好看,很懂事,还考上好大学了,外婆真的替你高兴。”

  为什么呢。肖池甯曾经同样问过千万遍,可从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就这么孤独、固执地摸索着,逐渐度过了好奇答案的年岁。

  十九年,他用了十九年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不是被所有人亏欠、得不到爱与关怀的小孩。

  他是裘因的外孙,胡颖雪最后的朋友,肖照山唯一的儿子和爱人,他是应该重新看待世界的肖池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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