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小丫鬟_江湖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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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小丫鬟

  丞相府前院,泄了心气的老人躺在楠木椅上一动不动,沟壑遍布的脸颊盛起金色余晖,更显得暮气沉沉。等下他将赴皇帝宴,此时由老妪在旁替他打整朝服。

  似梦非梦,陈陵眼睛一闭,脑海就浮现出年轻剑客的身影,不免疑惑,“那晚将我唬住的,真就只是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

  “大姐。”

  他轻唤了一声,再无后文。

  老妪只微微抬了下脑袋,也不说话,多年养成的默契。

  她郎君早逝,孀居多年,可预料的结局就只是一叶,悄无声息淹没于乱世的浮萍。是尚未娶妻的小叔子在某天深夜,率先敲响她房门,犯下有悖人伦的祸事。除差点连累到对方的前途,以及被世人传的沸沸扬扬的“盗嫂”外,妇人倒没觉得吃亏,毕竟传言非虚。有依靠后,她吃得饱穿的暖,更能养活儿女,成全小叔子也总比给了外人好。况且当年的陈陵,怎么就不是令女人痴狂的壮小子了?

  她如今七老八十的人,没事自然不会瞎想,而是对方有次晚归后就经常失神,才知道原来是威风了大半辈子、以智谋著称的丞相大人,被某个年轻人用剑威胁了?

  初听时好笑。

  过后再想,难免伤春悲秋。

  老妪将朝服放好,随着“喵”的一声,簸箕中肥猫被提起,她轻轻逗弄道:“煤球儿啊煤球儿,这么肥!谁还和你睡一个窝?”

  陈陵眼神空洞,断言道:“好些年就没母猫搭理它,这畜生活不到明年冬了。”

  “喵——”

  黑猫无力呻吟,直叫到老人心坎上。

  闻言,老妪缓缓道:“回头让小不庭再逮一只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陈陵叹了口气,心想,老了就退吧,天下是李家的,但说到底也是李家的年轻人。想着有大姐在误不了时辰,他又合上双眼,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风光无限的拜将台上,已贵为左相的沈嶷被加封楚王……

  “不对!”

  陈陵赫然惊醒,后知后觉。

  老妪见怪不怪,语调平淡道:“又出什么事了?”

  陈陵站起身唤来仆人:“我叫你准备的礼物?”

  仆人声音微弱道:“按老爷吩咐,一早就送往宫内了。”

  陈陵再叹息一声,颓然无力,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诺。”

  仆人匆匆来匆匆去。

  老妪多有猜测,询问道,“又是那年轻人?”

  陈陵瘫在椅子上,缓了许久,才勉强接受了现实。

  “混小子和沈嶷合伙唱戏,一个装可怜,一个扮狠,他又与不庭年岁相仿,我一时心软放虎归山不说,还送出好些金银给他!”

  老妪失声笑道:“无心办好事,挺好。你为难个小辈作甚?算了。”

  陈陵幽幽道:“唉,这——我如何为难他啊?他当时差点一剑攮死我!陛下即位,对方生死我说得不算。”

  老妪恍然大悟,是因那几件礼物,但并非舍不得钱财,而是丢了面子。

  陈陵懊悔不已,不经意瞥见一颗贼溜溜脑袋趴围墙上,满脸坏笑,不是沈嶷还能是谁?

  “元睿兄?你……”

  他吃了一惊,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避开重重守卫的?

  老妪朝大将军微微低头,转身进屋。

  沈嶷也不下来,笑眯眯道:“当年就说你小子不老实,啧啧啧,伤风败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嶷也不下来,笑眯眯道:“当年就说你小子不老实,啧啧啧,伤风败俗。”

  陈陵露出一抹苦笑,无奈道:“都半截脖子埋土的人了,还说这些作甚?”

  沈嶷指了指远处,又说:“你重新找个看门的,之前那个按师门传承,该喊云舟一声小师弟,同本候相识多年。”

  所以无论出于哪种考虑,对方都没拦沈嶷,也没通禀。

  高人有高人的骨气。

  至于此时,对方自然走了,不走等着被丞相大人穿小鞋吗?

  当然,这倒不在棋局之内,凑巧而已。

  那名剑客贴身保护陈陵二十年,不为纹银一两,就只发自内心认为值得。

  只是这个凑巧,也就意味着那天夜晚,白宏或许真能手起刀落,毫无境界的三公之首。

  陈陵有不亚于程家的情报来源,但查不清楚那名剑客底细,两人君子之交,的确,谁也没辜负谁,因为沈嶷肯定不会拿他如何。他得知此事后也没后怕,反伸出手邀请:“元睿兄,下来喝一杯?”

  沈嶷笑着摇头,委婉拒绝道:“今日戒酒。”

  “那您这是……”

  陈陵吃不准了,诏书、王印已下发完毕,白宏已是板上钉钉的楚王,至少目前还是,绝不是他陈陵一句话派出去几个刺客就能解决,所以沈嶷不会傻到为这事跑一趟。

  沈嶷想了想,轻声念道:“杨馥对我有知遇之恩,他儿子杨建,好像是什么太尉?”

  大雍太尉,仅次于丞相的存在,情况危及时,其职权甚至能调动天下兵马!但此次事件有陈陵压着,对手更是沈嶷,作为王氏曾经的绝对拥立者,杨建甚至没来得站队,一切就尘埃落定。

  当年沈嶷谋反案,由杨馥亲手缔造。

  陈陵都能预料到,李综收拾自己是无法避免的,但会先拿太尉杨建开刀,一步步收回兵权。

  不能替沈嶷平反,但却可以报仇雪恨。

  “元睿兄的意思……”

  沈嶷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咱这些老东西,活的够了,该死死去。可像白宏那样刚开了个花骨朵的雏儿,哪怕不用精心呵护,被什么风啊雨的打没了,叹一口气,掉两滴老泪也就算了,但总不能亲手糟践了。”

  陈陵道:“有大将军这些话,他泉下有知,也该羞愧难当。”

  沈嶷再次摇头道:“没这想法,沈某不是君子圣人,只是年龄大了,看不得这些。”

  一架马车西去。

  白宏费了老大功夫,才勉强说服小红拉车,可就算如此,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委屈了对方。

  代王李常、丞相陈陵、大司空程抟,以及从没见过的太尉杨建,都有“压岁钱”给他,其中又以杨建送的最多,可见是个肥差!

  “就这掌心大的玉印,单卖最多五六十金,但再有这张一文不值的废纸,就能将天下最富庶的楚地收入囊中,这大概就是他口中的规矩、律法?”

  残月暗淡,白宏将马车停靠在山坡处避风,喂了马,点燃蜡烛,将竹简拿出研究,大部分读不懂,但偶有会意处便欣喜若狂,捏着的半块糕点许久都没记起送进肚皮。

  若他一穷二白,哪天被仇家打死,最多怨一怨天老爷,可既有几位前辈厚赠,再要荒废武学怨天尤人,就不该了。

  剑术高深,他渐渐地看不进去,忽然一个仰倒,以竹简覆面,自怨自艾道:“白宏啊白宏,你除了自以为是,还有什么?武功、剑术?人李综王室子弟,长不了你几岁不说,尚且精研武学,听风辨位、掌力纯熟,谈笑间就将你的佩剑夺走,你却仅靠偷袭才捡回些许颜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剑术高深,他渐渐地看不进去,忽然一个仰倒,以竹简覆面,自怨自艾道:“白宏啊白宏,你除了自以为是,还有什么?武功、剑术?人李综王室子弟,长不了你几岁不说,尚且精研武学,听风辨位、掌力纯熟,谈笑间就将你的佩剑夺走,你却仅靠偷袭才捡回些许颜面。”

  “哎……丢人嘞!”

  当时李综牢骚完几句话之后,便将这辆马车赠与他,可越是如此,白宏心中就越不得劲儿。

  人家二十四五岁的大雍皇帝,简简单单的出行就有香车美人作伴,他拿什么和人比?就连曾经在武学上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也被一手肘打得荡然无存。

  狗屁江湖人!

  白宏瞬间抽出“子不语”跳出马车,在雪地中起剑,衣袂飘飘,时而迅疾如风,时而轻袖慢舞,分明没一个敌人,甚至没一个观众,他却使得尤其认真。心底一旦有了不愿承认的念头,就骗自己说,他还有“子不语”这样的宝剑、有《冲虚经》、有丹决、有老马送的绝世剑术。

  并非一穷二白。

  直到年轻剑客潇洒收剑,已筋疲力竭,拿起酒壶浅饮浅酌,伫立许久,微醺时,方才被一股寒风惊醒,原来四下无人……他坐回马车,手臂轻抬,“嚓”的一声,长剑入鞘。

  白宏挨着小红马昏然沉睡,到了后半夜忽地坐起身,一把将断剑抄在手中,这才目光坚定道:“唯吾道心通透,方有剑术横强!”

  他摩挲着剑身,兀自沉吟道:“他人自有他人的万般好,可你又怎不是我的好?我是村民口中的白大少,你是小丫鬟,如何?”

  “小丫鬟,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少爷的小丫鬟。”

  白宏渐渐露出满意笑容,不自觉,困住他几月有余的归真瓶颈,竟隐隐松动几分。

  一夜明悟。

  “也不晓得,这件事对是不对?”

  没谁规定一定要成为谁谁谁,多么多么厉害的人物后,才从手里抠出一些可有可无的施舍别人。

  与其独自登高,倒不如就此同舟共济,诸君共行。

  送走白宏后,小伙计回到屋内,习惯性躺板凳上,热闹的酒楼此时仅剩他和一个胖厨子,而这种冷清不出意外将一直持续到元宵节。但真到那天的话,一双腿估计都得跑断,然后又怀念此时。

  人生大抵如此。

  “这么多?”

  他吃惊不小,红包出乎意料的厚实,若早知这样,不该收的啊!小伙计笑的合不拢嘴,从未见过这般人好的公子嘞。

  可就在此时,他猛然起身,心脏险跳到嗓子眼儿!

  除一张十两银票外,其余皆是被折叠的黄纸,开篇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

  “丹术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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