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20_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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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20

  不到十点,周珩和许景烨来到许家。

  虽说事先许景烨和周珩已经打过预防针,说这次只是一家人吃顿饭,不宴客,也不铺张,可是乍一见到院里的冷清,许景烨还是捏了捏周珩的手,面带歉意道:“阿珩,今天委屈你了。等将来咱们的结婚典礼,一定会大办。”

  周珩对此倒是不介意:“低调点挺好的,形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意。”

  正说到这,林明娇迎了上来,笑道:“哎呀,巧了不是,就一分钟前,董事长还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到呢。”

  “我们这就过去。”许景烨神色一转,对林明娇点了下头,拉着周珩的手正要走。

  可林明娇却说:“不过你爸也说了,待会儿让你一个人先过去见他,应该是有公事要单独和你谈。”

  林明娇刻意在“一个人”和“单独”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周珩自然听出来了,便从善如流的松开许景烨的手,推着他说:“既然这样,你就先过去吧。”

  许景烨略迟疑了一秒,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言,抬脚走向书房。

  等他走远了,周珩这才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对上林明娇。

  林明娇的笑容也淡了些,将周珩的行头打量了一番,来了这么一句:“本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但景枫才走不久,家里也不好风光大办,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件事周珩自然是理解的,即便林明娇不说这句,她也不会有异议,可偏偏林明娇非要再提一次,显然是要给她添堵。

  可惜,林明娇想错了,不是所有女人都和她一样的。

  周珩如此应道:“其实就算没有仪式也无所谓,只要我和景烨的心是在一起的,外人怎么看不重要。”

  “瞧我,也是多虑了。”林明娇见她没动气,语气多了一丝嘲弄,“一回生二回熟,你也不是第一次进许家门了,这里的一切你都轻车熟路,自然无所谓。”

  听到这话,周珩微微扬了下眉,倒是有些意外林明娇会这么直白、直接的讽刺她,哪怕在她还是许景枫的未婚妻时,林明娇都没这么夹枪带棒的说过话。

  然而再仔细一想,换做她是林明娇,看到同一个女人进了许家两次,还分别和许家两个儿子订了婚,她八成也不会觉得顺眼。

  再者,林明娇和姚心语过去都是站队许景烨的,到头来呢,不仅“投资”失败,反倒让她渔翁得利。

  林明娇就再迟钝,到如今也应该能想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了,何况这里面还会有于真的提点,令林明娇意识到,她和周家一早就准备了多线发展,摆明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哪边都没落下,这才能在两任未婚夫中间无缝切换。

  而当这一切被林明娇想明白后,八成是既生气又懊恼,毕竟以林明娇以己度人的思路来说,多半以为她们一样,都是靠美色勾引的男人。

  可结果呢,林明娇却连个名分都没混上,外人对她的称呼还是林秘书。

  当然话说回来,就算林明娇对周珩假以辞色,周珩也不会领这个情,她可还没忘记林明娇和于真勾结,里应外合整死许景枫,又将警方的调查视线引到她身上这一茬儿。

  思及此,周珩漾出一抹笑,非常不客气地回道:“如今看看眼下,再想想过去,还真是应了那句,此一时彼一时。我第一次进这个家门的时候,林秘书和景枫还有龃龉。直到他后来离开,你们之间的矛盾也没有化解。可现在呢,怀着他遗腹子的女人,却是被你亲自接回来的,而且我听说你们关系走得很近,都快成好闺蜜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周珩如此一点,林明娇的脸色跟着就变了,显然是没有料到周珩会反咬一口,还咬在这里。

  林明娇很快说:“景枫走的突然,留下于真和肚子里的孩子,无依无靠,我也是看她可怜呐。若是景枫现在还在,说不定于真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

  周珩故作诧异的扫过来一眼,轻笑出声:“原来是看她可怜,我还以为你们是同病相怜呢。毕竟她现在走的路,你也曾经走过,只是没走通。”

  又一个痛处被周珩踩的死死的,这下林明娇可是笑不出来了:“你什么意思,故意说这些想刺激我?”

  “刺激你?这不是你刚才对我做的事么。”周珩也收了笑,朝林明娇走近了一步,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良心的忠告,言语上的打击对我没有用,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倒不如先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我这个人,心眼很小,而且睚眦必报。你和于真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这话落地,周珩就拉开距离。

  再看林明娇,脸上透出一丝心虚,眼神闪烁,可她仍在试图掩饰,力持镇定。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别想栽赃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周珩却是目光冰冷,自上而下的扫了她一眼:“是栽赃还是事实,都由我说了算。我不管你日后怎么解释,如何推脱,这笔账我都会算在你头上,好自为之。”

  到此,周珩也懒得再跟她纠缠,径自越过她走进主屋。

  林明娇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转身,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周珩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儿。

  其实刚才,她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是她忽然看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还在试图用言语攻击来打压周珩的气焰,可这种招数看在周珩眼中,已经是小儿科了。

  正如周珩所说,此一时彼一时,一年前的周珩还要在她面前装相,可现在呢,周珩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

  周珩摆脱了林明娇的纠缠,没有在主屋里逗留太久,很快就走向后院。

  许家的宅子很大,即便办个几十人的聚会也容纳的下,但平时住着,却分外空荡冷清。

  周珩在后院的椅子上坐下,迎着微风,深吸了一口气。

  等阿姨端上一杯热茶,她便一个人待了许久。

  外人眼中,周珩单手撑着头,眯着眼睛,就像是在晒太阳养神。

  可事实上,她的思路却早就飞到书房里的许家父子身上。

  许长寻单独叫许景烨见面,这在周珩看来,已经是一种暗示,一种下马威。

  她是个外人,也是个入侵者,无论她踏进这个家的门槛多少次,许长寻都会防着她。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姓周。

  换做别的人家,先后有两个儿子和同一个女人订婚,家中长辈多半会因为纲常伦理,而无法接受。

  但在许家,许长寻忌惮的却是她两次“进门”的手段。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两家的婚约,断了也就算了,可第二次,她是凭自己的本事进来的,还是许景烨亲自去求的许长寻,许长寻一定也因此见识到许景烨对她的执着。

  而这个儿子又是许长寻最器重的那个,如今却被周家的女儿捏在手心里,他心里如何能舒坦?

  再进一步想,若说许景烨是放不下“周珩”,是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明明是郎情妾意却迟迟无法在一起,令许景烨保守求而不得的痛苦,这一点许长寻多半也能理解,会更愿意促成好事,令许景烨早点解除心结。

  可许长寻是知道的,她不是真正的“周珩”。

  既然不是,却又能做到让许景烨牵肠挂肚,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引起许长寻的“注意”了。

  恐怕现在,许长寻正在书房里对许景烨耳提面命,告诫许景烨不要因情误事,不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吧?

  想到这,周珩不由得笑了。

  可她的笑容还没落下,几步远的地方就多了一道人影。

  周珩听到动静,侧了下头,就见于真笑着站在一旁。

  “是你啊,好久不见。”周珩如此说道。

  于真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整个人的气质都比过去恬静了些:“其实我一直都想找机会约你见面的。但明娇姐说了,我的胎还没坐稳,最好不要出门,就在家里活动。”

  周珩瞄向于真的肚子,说:“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就算你约我见面,我也未必会赴约。咱们之间,原本就没什么交情。”

  于真笑道:“说的也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你住的公寓楼下,你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当时别提多紧张了……”

  紧张?呵呵。

  “是啊,我还夸你演技好呢。”周珩也跟着笑了,随即话锋一转,“如今你已经得偿所愿了,许家你也进来了,你我之间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如直接一点。”

  气氛一下子降到谷底。

  于真笑容不再,吸了口气,再看向周珩时已经没了表情:“我知道你已经见过他了,而且听说,你到现在都没有答应条件。其实只要你愿意,你我联手,很快就能成事的。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犹豫,所以想当面问清楚。”

  于真忽然切换了面孔,即便是周珩,也不免感到惊讶。

  周珩打量了她几秒,不答反问:“我很好奇,你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支撑着你,令你在这个局里付出这么多,甚至不惜怀一个孩子?难道就是因为他对你有养育之恩么。”

  周珩一下子问到了点上,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点。

  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一个男人的复仇,而献出自己的身体,甘愿去陪另外一个男人睡觉,还做了试管婴儿。

  除了“情”这个字,她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果不其然,周珩刚问完,于真就别开脸,脸上跟着闪过一丝狼狈:“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周珩丝毫没有介意于真的评价,只缓慢点了下头:“还真让我猜对了——你爱他。”

  于真垂下眼,没有否认,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那你呢?他是你的亲人,你不相信他,却甘愿和姓许的狼狈为奸。”

  周珩慢悠悠的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真是想不到,我这个舅舅这么有魅力。”

  于真没有接话,只转过头来瞪着她。

  直到周珩轻声说:“既然你一定要问个清楚,那么你就给他带个话,要跟我合作,不是没有可能,但必须按照我的节奏来,要慢慢谈,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于真听了,狐疑的问:“你愿意合作?”

  周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说:“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不愿意,而且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于真仿佛又要开口,可就在这时,从主屋那头传来林明娇的声音。

  “于真,于真!”

  于真下意识回头看去,周珩却没动,只说了句:“你该回去了。你我待在一起太久,她会怀疑的。”

  于真吸了口气,站起身说:“好,我会再联系你。”

  随即她脚下一转,很快走向主屋。

  等于真一走,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周珩呼了口气,又做了片刻,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许景烨去书房已经十几分钟了,也是时候该出来了。

  只是正想到这,她身后又一次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然目标仍是她。

  八成又是林明娇。

  一个个的,真是没完了。

  周珩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已经脑补出林明娇找茬儿的画面了。

  可当她冷着脸转过头时,却猝不及防的撞见单手拄拐,一身休闲装,且步履平缓的许景昕。

  四目相交。

  许景昕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周珩终于找回笑容:“你怎么来了?”

  许景昕又迈开脚,走向她说:“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来?”

  周珩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这种场合你是不会出席的。”

  许景昕扯了下唇角,来到跟前却没坐,随即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就两个字:“礼物。”

  周珩越发惊讶了,一眼就认出来牌子,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盒子拆开,露出里面叠放平整的正方形丝巾。

  “这个……你买的?”

  许景昕目光很淡:“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你似乎什么都不缺,我就随便挑了样东西,希望你喜欢。”

  丝巾是黑白相间的图案,上面绣了一些山茶花,很素雅,却也很有气质。

  周珩将丝巾从盒子里拎出来展开,遂微笑的当着他的面围在自己身上,尺寸刚好可以做披肩。

  然后,周珩问:“怎么样?”

  许景昕评价道:“嗯,很适合你。”

  周珩歪了下头,又问:“你该不会只给我买礼物了吧,你二哥呢?”

  许景昕似是一笑,意味微妙:“刚才在书房里碰到他,东西已经给了,是一支钢笔。”

  “你去了书房。”周珩很快抓到重点,“那怎么没留下来多聊一会儿?”

  许景昕扫了她一眼,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真正想问的东西,也没有拐弯抹角:“是我先到的,在书房里和许长寻聊了会儿,然后他就来了。他们有话要说,我也不好硬留下来旁听。”

  直到现在,许景昕私下里对许长寻仍是直呼其名,周珩将此看在眼里,却并未指出,她一手捏着丝巾,另一手拿起丝巾盒,一边往主屋的方向走,一边问:“那你和许长寻都聊了些什么?”

  许景昕说:“聊生意。”

  周珩接道:“哦,毒品生意。”

  许景昕笑了,声音很低,却也很清晰:“康雨馨的野心太大,生意也越做越大,那些大佬已经蠢蠢欲动了。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听到这里,周珩站住脚,下意识看向许景昕。

  许景昕也停下来,就立在阳光下,笑容渐浓:“所以我就建议许长寻,与其肥水流入外人田,倒不如由我出面,除掉康雨馨,将她手里的资源全部接管过来。反正我背后是许家,那些大佬也不敢有异议。”

  此时此刻,温暖的阳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可许景昕的话却锋利无比。

  周珩安静了半晌,依然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实意愿。

  “这么说,你真打算接手这些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干这行的没有人有好下场。你过去又是……”说到这,周珩又顿住了。

  许景昕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若是不走出这一步,我永远都无法取得许长寻的信任,也无法真正走进许家。不进则退,像现在这样一直游离在外,对我没有好处。”

  周珩正琢磨着他话里的含义,这时就又听到他说:“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你和我一样是外来的,是入侵者,我想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这里面的滋味,你也最有体会。”

  周珩又皱起眉,比刚才多了几分疑惑:“你……”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浮现出一个念头。

  而它,其实一直都摆在桌面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

  就因为他是许长寻的儿子,所以才会成为康雨馨用来接近许家的筹码。

  就因为他过去做过禁毒警,为了“立功”,康雨馨让人断了他一条腿,这就等于断了他的退路。

  为了进一步帮许家消除隐患,她就给他下药,用所谓的精神类管制药物,来腐蚀他的心智。

  要将黑色漂白,难度很大,可要将白色染黑,却非常容易。

  康雨馨就是要证实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许长寻仍没有完全消除疑虑,他过去的身份仍然是许家的一块心病,而要去掉这块心病,这就已经超出了康雨馨的能力范围。

  她最多也就只能做一个引子,却无法将他真正拉进超漩涡中心。

  而这一步,只能他自己来走。

  不是被迫,也不能是被迫,一定要是他自愿的,更是他主动加入这个局,做出成绩给许长寻看,证明他也是有能力接替那个位子的。

  到那时候,无论他和许景烨鹿死谁手,赢得那个才是许家最终的继承人。

  想到这一层,周珩轻声问:“这些事,你二哥知道么?”

  许景昕扬起笑:“过段时间我就要到公司报道了,这可是许长寻当着他的面说的。他当然知道。”

  周珩垂下眼,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个中滋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便只是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会始终游离在外,远离中心,做个安全的局外人。”

  许景昕却自嘲的笑了:“就算我想做,别人也不会同意。对于一些人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当然也有特别的价值。所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安全。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何止是清楚,更是深有体会。

  做与不做,根本不在她,她的存在,她的身份,就是他人眼中的筹码,是一出生就存在这盘棋上的棋子。

  周珩看向他,忽然间,仿佛看到了某一时刻的自己,然后她问:“既然你已经是你二哥的竞争对手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

  安静了几秒,许景昕仍维持着方才的站姿,一双眼睛却落在她脸上。

  片刻后,他如此说道:“你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

  周珩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整理头发的同时来了句:“有什么不一样,我们可是……”

  说话间,一阵清风拂过。

  周珩揪着丝巾的力道松了些,那丝巾就刚好被这阵风掀起,跟着就脱离了她的手,飞到上空摇曳着。

  周珩连忙伸手去抓,有两次碰到了丝巾,它却从指尖擦过。

  直到许景昕伸出一条手臂,精准的握住那随风舞动的一角,拽了下来。

  丝巾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他捏在手里,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将它递到她面前。

  周珩和那双温润的眸子对上了,只一瞬,也不知何故,她心里漏跳了一拍,连忙垂下眼,将丝巾接过来,重新围上。

  “谢谢。”

  许景昕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等她整理好了,说:“这里风大,回吧。”

  周珩没应,点了下头,脚下跟着一转,朝向主屋。

  谁知抬眼间,却见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而且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

  再定睛一看,许景烨双手插袋,脸上似乎还挂着笑,一双眼睛微微弯着,目光先是扫过许景昕,随即才落在周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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